——電視劇《沉默的榮耀》觀后感
□ 本報記者 任昱
“丹心一片埋忠骨,沉默千鈞鑄榮光?!碑敗冻聊臉s耀》片頭在屏幕亮起,這句浸滿血淚的詩句便與劇中英烈的身影交織,拉開了一場跨越七十余年的精神對話。這部39集電視劇特意選在2025年9月30日烈士紀念日開播,其深意不言而喻:它以真實故事為藍本,串聯(lián)起臺灣隱蔽戰(zhàn)線的悲壯過往,讓吳石、朱楓、陳寶倉、聶曦等真實英雄的名字,從塵封的機密檔案中走出,走進世人的銘記里。
作為記者,我在工作之余用兩個月時間逐集看完這部劇。隨著劇情推進,我愈發(fā)讀懂“沉默”背后沉甸甸的榮耀——這份榮耀無關聚光燈下的功成名就,而是無人知曉處的孤獨堅守,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向死而生,是將個人生死融入民族命運的毅然抉擇。那些未曾親眼見證的勝利、未能實現(xiàn)的團圓,都在他們的犧牲中沉淀為最珍貴的價值,成為跨越時空的精神坐標。
赤膽忠魂
從歷史檔案走出的英雄群像
《沉默的榮耀》最動人之處,在于它以細膩筆觸還原了隱蔽戰(zhàn)線英雄的真實人生,讓吳石將軍等英烈的忠魂從歷史塵煙中清晰浮現(xiàn)。這些英雄的事跡沒有槍戰(zhàn)追車的驚險刺激,卻以“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”的勇敢與“寧為玉碎”的堅定,詮釋了信仰的厚重。
吳石的傳奇人生,始于深厚的軍事素養(yǎng)與對蒼生的悲憫。1894年,他生于福建閩侯,先后畢業(yè)于保定軍校與日本陸軍大學,抗戰(zhàn)時期擔任第四戰(zhàn)區(qū)參謀長,在桂柳會戰(zhàn)等戰(zhàn)役中運籌帷幄,深得蔣介石信任。然而,國民黨戰(zhàn)后的腐敗亂象——同僚侵占救濟糧、前線士兵忍饑作戰(zhàn)的場景,讓心系民生的他日漸失望。1947年,經(jīng)同鄉(xiāng)何遂引薦,吳石與中共建立聯(lián)系,從此在國民黨核心機構(gòu)開啟了“沉默的戰(zhàn)斗”。渡江戰(zhàn)役前,他冒險送出精確到團級番號的長江布防圖,為解放軍突破天險奠定關鍵基礎。
1949年8月,吳石接到赴臺密令。彼時的臺灣白色恐怖彌漫,親友紛紛勸阻,他卻以“為國家做的事情還太少”為由毅然前行。臨行前,他將數(shù)十箱珍貴軍事史料留存福州,完整移交解放軍;抵臺后,升任“國防部”參謀次長的他,利用高位身份搜集臺灣防御圖等絕密情報,通過交通員朱楓秘密傳回大陸。在外界眼中,他是備受器重的“國軍高官”,書桌抽屜里既放著蔣介石的嘉獎令,也藏著共產(chǎn)黨人的聯(lián)絡暗號;每晚在書房,他用密寫藥水記錄情報,一明一暗間,是對信仰的絕對忠誠。
1950年,中共臺灣省工委書記蔡孝乾叛變,其記事本上的“吳次長”字樣暴露了吳石。3月1日,吳石被捕,酷刑使他一眼失明,卻始終未泄露半個字。獄中,他寫下絕筆詩:“五十七年一夢中,聲名志業(yè)總成空。憑將一掬丹心在,泉下差堪對我翁?!痹娋涑搨€人功名,更以“丹心”明志;他對探監(jiān)的妻子輕聲囑托家事,轉(zhuǎn)身卻對獄警凜然宣告:“臺灣大陸都是一家人,這是血脈民心?!?/p>
1950年6月10日,臺北馬場町刑場,吳石與朱楓、陳寶倉、聶曦四人從容就義。臨刑前,聽聞舟山解放的消息,吳石干裂的嘴唇揚起微笑——那份對勝利的期盼,超越了對死亡的痛苦。噩耗傳至大陸,周恩來總理當即指示保護其家屬;1973年,吳石被追認為革命烈士;1994年,他與夫人的骨灰安葬于北京福田公墓,終于魂歸故土。
英雄精神從未遠去。吳石的長子吳韶成加入中國共產(chǎn)黨,孫女吳紅成為護士長,三十年如一日踐行“用醫(yī)術守護生命”的誓言。吳紅極少提及特殊身份,只因她堅信“爺爺?shù)木袷怯脕韨鞒械模庆乓?。這份跨越海峽的赤誠,永遠感動著每一位追尋光明的人。
敘事匠心
于無聲處傳遞直抵人心的力量
《沉默的榮耀》能讓觀眾反復沉浸、為英雄感佩,核心在于編劇打破傳統(tǒng)諜戰(zhàn)劇套路,以“大事不虛、小事不拘”的創(chuàng)作原則,用三重敘事巧思,將“已知結(jié)局”轉(zhuǎn)化為情感張力,讓沉默的英雄故事產(chǎn)生直擊心靈的力量。
其一,“以果為因”的敘事重構(gòu),讓觀眾從“關注結(jié)果”轉(zhuǎn)向“共情過程”。開篇便以吳石“若一去不回,便一去不回”的獨白,坦然道出英雄赴臺犧牲的終局。這種反常規(guī)設計,消解了“能否成功”的懸念,卻讓“如何堅守”成為核心焦點——吳石在辦公室審閱戰(zhàn)報時的凝神、朱楓在暗巷傳遞情報時的警覺,都因“向死而生”的底色更顯沉重。當吳石赴臺前與家人告別,鏡頭從餐桌到庭院,再到他懷抱幼子的溫柔,細膩捕捉他的隱忍與愧疚,讓觀眾不禁追問:是什么支撐他放棄安穩(wěn)、奔赴絕路?這種敘事引導,讓觀眾從被動觀看變?yōu)橹鲃庸睬?,更深切地體會信仰的力量。
其二,平行敘事的精妙運用,讓“不相見”的英雄群像共熠生輝。歷史上,東海情報小組成員因紀律要求從未同時相見,這一“限制”被編劇轉(zhuǎn)化為獨特優(yōu)勢。劇中,吳石在敵營高層周旋的冷靜、朱楓接替犧牲交通員赴臺的決絕、陳寶倉主動攬責護戰(zhàn)友的豪邁、聶曦夜燒文件時的慌張,四條線索平行推進卻暗藏呼應:吳石焚毀密件的灰燼飄落,與朱楓藏起情報的動作交叉剪輯;吳石獄中哼唱的鄉(xiāng)音,與朱楓對女兒的牽掛形成情感共鳴。這種設計既還原了隱蔽戰(zhàn)線“各自為戰(zhàn)卻同心同向”的真實狀態(tài),更讓觀眾讀懂:英雄從未獨行,信仰是連接他們的無形紐帶。
其三,細節(jié)敘事的深耕細作,讓英雄形象走出符號化桎梏。編劇從歷史檔案中拾取生活碎片,為英雄注入“煙火氣”:吳石酒后吟唱“我身騎白馬走三關”的鄉(xiāng)愁,與妻子定下“約法六章”的溫情;朱楓告別女兒時微笑招手卻背影決絕的反差,藏在發(fā)髻里的密寫藥水;甚至反派谷正文被塑造成“智商在線”的偏執(zhí)對手,其高壓圍剿更反襯出英雄堅守的不易。這些細節(jié)讓犧牲不再抽象——當吳石受酷刑后失明仍拒供,當朱楓撕毀通行證時決絕,觀眾看到的不是“完美英雄”,而是有軟肋卻因信仰而堅強的普通人,更易產(chǎn)生情感共鳴。
此外,克制的收尾敘事讓榮耀的余韻綿延不絕。刑場戲沒有聲嘶力竭的吶喊,只有吳石聽聞舟山解放時的淡然微笑;結(jié)尾穿插298位烈士的真實照片與名單,讓藝術敘事與歷史真實共振。許多觀眾留言“初看為劇情揪心,再看為細節(jié)落淚”,正是對這份敘事匠心的最佳注解——不依賴刺激場面,而是以“于無聲處聽驚雷”的功力,讓英雄故事直抵人心。
信仰之光
穿越歷史時空的精神傳承
《沉默的榮耀》落幕,但吳石等先烈用生命點燃的信仰之炬,卻穿越七十余年時光,在當代依然閃耀,讓觀眾在震撼中共鳴,在感佩中傳承。劇中,吳石的每一次抉擇與堅守,從主動投身暗戰(zhàn)到慷慨赴死,從守護家國機密到舍棄個人安危,都詮釋著“信仰高于生命”的真諦;這份信仰并非抽象口號,而是具象在對民族復興的執(zhí)著追求、對人民解放的赤誠初心,成為激勵當代人前行的精神密碼。
信仰是穿透黑暗的覺醒之光,讓吳石在歧路中錨定方向。身為國民黨國防部次長,吳石本可安享高官厚祿,卻因目睹黨派腐敗、民生疾苦而深思。他在書房寫下“為官當為百姓計”的字句,這份對真理的渴求,讓他主動聯(lián)絡中共地下組織。渡江戰(zhàn)役前,他冒險取出藏在古籍中的《長江江防兵力部署圖》,連夜復刻傳遞——鏡頭中,他顫抖的手指與堅定的眼神形成強烈對比,讓觀眾讀懂:真正的信仰始于對蒼生的悲憫,無關職級高低,只關初心是否純粹。
信仰是舍生取義的抉擇之力,是寧死不屈的氣節(jié)之鋼。而吳石的信仰之光之所以引發(fā)強烈共鳴,在于它并非抽象的口號,而是具象在每一個細節(jié)中。吳石被捕后,面對酷刑與利誘,始終堅守秘密;獄中,他用手比劃布袋木偶戲的動作,將鄉(xiāng)愁化作對故土統(tǒng)一的期盼;特別是血書四字“臺灣必歸”,凝練了對祖國統(tǒng)一的堅定信念,是其潛伏使命的終極執(zhí)念。這些場景讓觀眾明白:他的信仰源于對民族的愛、對人民的責,這份初心與當代共產(chǎn)黨人的使命一脈相承,為新時代黨員干部群眾留下了寶貴的精神遺產(chǎn)。正如劇集所詮釋的核心主旨:“真正的英雄主義,往往誕生于‘無人知曉的沉默’”,這份沉默中的堅守,正是精神遺產(chǎn)的精髓所在。
這份精神遺產(chǎn),對當代人有著深刻的啟迪意義:對黨員干部而言,吳石“未供一人,未供一事”的堅貞、“憑將一掬丹心在”的忠誠,是“風雨不動安如山”的信仰指引,提醒他們筑牢信仰之基、踐行對黨忠誠的品格;對普通群眾而言,英雄們的擔當精神與奉獻情懷,是“踏平坎坷成大道”的奮進動力——朱楓在危急關頭挺身而出、聶曦慌張卻堅守崗位的模樣,都在訴說“沒有主角光環(huán),只有集體榮光”的真理,正是新時代黨員干部的立身之本,激勵人們在各自崗位上勇挑時代之責。
《沉默的榮耀》不僅是對英雄的致敬,更是對每個共產(chǎn)黨人的叩問:當面臨抉擇時,我們能否堅守黨性原則?當需要奉獻時,我們能否恪守“人民至上”而放下個人的得失?
如今,吳石等先烈的名字已被鐫刻在歷史的豐碑上,他們“無人知曉的沉默”中的堅守,正被代代相傳。當這份忠誠、擔當、奉獻的精神轉(zhuǎn)化為每個人履職盡責的行動,這或許就是這部作品最珍貴的饋贈——它讓那些沉默的英雄,永遠活在了我們心中;讓那份沉默的榮耀得以永恒,讓民族復興的征程也因這份榮耀而愈發(fā)堅實。